异世界炫彩鹦鹉

因为热爱,所以远离。

蛋炒饭

请务必搭配(和本文没什么关系的)BGM

顺便安利这部电影。我就不信这安利我卖不出去。





爆豪一家刚搬来这条街的时候就听说了绿谷出久的大名。

 

“听说那家啊,男主人死得早,女人大着肚子好不容易生下来,你猜怎么着?”

 

妇人一张刻薄的尖脸,问罢眼睛四下转了转,招招手示意新邻居靠得近些才道:“生下个儿子啊,又听话又可爱,结果两岁那年还不会说话。看了大夫才知道,原来是个小傻子!”

 

那天晚些时候另一边邻居按响门铃,绿发妇人捧着一篮子手作茶点笑得羞涩:“我是住在您隔壁的绿谷引子,以后还请关照呀……”

 

爆豪胜己从老妈腿边挤出脑袋一看,客人身后还跟着个小尾巴。小尾巴个子小小脸蛋也小小,小鼻子小嘴都被婴儿肥嘟在一起;唯独一双圆眼像绘本里的鹿,爆豪胜己过往五年人生里头一回见到这么大的单眼皮。

 

这是我儿子绿谷出久。妇人拉着小尾巴的手站到身侧:出久,妈妈教过你的,应该怎么说?

 

“阿姨好。”小尾巴眨眨眼慢吞吞地说道。爆豪光己内心遭受一万点可爱暴击,正要夸两句就听自家熊孩子开口惊喜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小傻子!

 

彼时绿谷出久可能还没太反应过来这词是个什么意思,只是有些茫然地眨着那对巨大的单眼皮,又抬头看看妈妈有些尴尬的表情,这才刚明白似的眼一红,掉下两颗浑圆的眼泪。

 

这小傻子就连哭鼻子的时候也像慢动作:先是眼尾泛红,仿佛墨汁滴入清水,丝丝缕缕地晕进整个眼眶;然后鼻尖也红起来,像夏天草莓冰沙上最细腻最好吃的那个小尖尖;最后才凝出泪来,那场景让爆豪胜己想起科普频道快进播放的露水凝聚在叶上,绿谷出久的虹膜是翡翠似的颜色,连带着映得那泪珠子都泛着点莹莹的绿光。

 

爆豪胜己咂咂嘴想,真丑。

 

牙缝还没合拢就听老妈一声爆喝:“臭小子!”

 

爆豪胜己长这么大没少挨过老妈的打。以往大不了龇牙咧嘴一番也就作罢,可这次不知怎么竟起了前所未有的反抗心理,扭头抗议道,明明就是,怎么还不让说了!

 

光己不仅想打儿子,她还要打死这个臭小子。

 

这令人尴尬的傍晚实在过于漫长。爆豪胜己抱着脑袋被老妈追得满地跑、时不时还要反击两句;引子哭笑不得地拉着邻居说些小孩子不懂事之类的话;而绿谷出久,他慢吞吞地眨着眼睛向撞在沙发上的爆豪胜己伸出手关切道:

 

“疼不疼啊,小胜?”

 

谁也没明白小孩子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反正两人的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街坊邻里都知道,爆豪胜己是个急性子。

 

早晨上学他跑得最快,班门钥匙在他衣兜里从没丢过;中午吃饭他也快,别的孩子还在抠饭盒,他已经连老妈装的味增汤都喝个精光;下午大家趴在书桌前千姿百态写作业,就听爆豪在楼下嘲笑道,你又输了!小傻子!

 

小傻子当然是绿谷出久。

 

绿谷出久是个神奇的慢性子。早晨他踩着预备铃坐在位置上,却一次也没迟到过;中午大家收拾好了饭盒他还在拿筷子挑米饭,却总记得把餐具洗干净;下午一群孩子跑着回家,他走在最后,却总比其他孩子先写完作业。

 

可见也不真是个小傻子。

 

慢性子的课余活动总是与急性子大相径庭。彼时绿谷写完作业靠着窗户看书,爆豪正蹲在地里捉蛐蛐。蛐蛐长得膘肥体壮、一对翅膀黝黑发亮,爆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黑将军,一蹦一跳就追到了墙根。黑将军狡猾得很,尾须在砖缝间时隐时现,爆豪追得腰酸背痛,一抬头只见一双巨大的单眼皮。夏天的下午,阳光白花花地投在窗户上,从绿谷额前拉了一道灼目的反光,爆豪眼一眯,坐了一屁股脏兮兮的泥灰。

 

“哎呀!”

 

绿谷本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出于好奇才趴在窗前盯着看。这下见爆豪坐在那里满脸震惊只当是摔得疼了,难得着急一回、推开家门就跑到院子里,伸出手关切道,疼不疼啊,小胜?

 

这可点了火药了。

 

两人头回结梁子就是因为这个。爆豪胜己最讨厌被人看不起——好像他连这点疼都忍不了似的。此情此景连台词都一样,他气得跳起来就骂,小傻子!你把我的将军吓跑了!

 

对、对不起!绿谷愧疚得满脸通红,尽管不怎么明白爆豪哪里来的“将军”,到底还是规规矩矩道了歉。爆豪勉强算消气,招招手大发慈悲道,看你认错态度好,老子今天就带你去抓一员大将。

 

待绿谷得知爆豪玩的是蛐蛐时已经晚了,天知道他克服了多大的心理压力才敢把草杆伸到蛐蛐脑袋上。物似主人型,绿谷的蛐蛐被爆豪的将军咬得抱头鼠窜、叫声破音似的直打颤。这在绿谷看来十分不人道:人家本来过得逍遥自在,凭什么你要把它们抓来打架啊。

 

他这么想了、也就这么说了。但他说了有用吗,没有。

 

蛐蛐还是要抓、斗不过还是要挨骂、书签夹在第三页整整一个夏天也还是没动过。

 

或许是和自己家的臭小子比起来,绿谷出久实在是乖巧讨喜得紧,光己太太一天到晚揪着爆豪耳提面命,硬是要他和人家小久学学多看书,别总在外面野着不知道学习。

 

可是大人的社会放在小孩子的世界里哪能合适呢。绿谷出久在光己太太看来处处称心,放在同龄人里却是食物链底层生物,除非他哪天扔了手里那些无聊透顶的书、在地里和他们一样滚一身泥、回家和他们一样挨家长一顿骂,否则他大概是永无翻身之日。

 

这道理不知道他懂不懂,反正一个夏天又一个夏天,他总是那副慢吞吞的模样跟在一群狂奔回家的孩子们身后,抓着书包带的样子像个幼稚鬼、走路的姿势像个小老头。

 

可见爆豪喊他小傻子也算不得错。

 

 

 

 

绿谷虽慢,但他慢得理直气壮、有条不紊。

 

自打爆豪被老妈叮嘱带着小久一起玩,两人一同上下学好像成了这条街的风景之一。每到夕阳拉长秋千的影子时,就能看到爆豪两手揣在裤口袋里,虎背熊腰一马当先、凶恶的三角眼中射出魔王般暴戾的光,目之所及寸草不生——这烦躁当然是来自于身后。绿谷出久步子迈得小,爆豪三步的距离他要赶五步;偏偏两条腿倒腾得也慢,于是每过几分钟都要小跑两步才能重新好好跟上。

 

爆豪不是没有凶过他:你个废物就不能走快点吗!

 

大概是不能的。仿佛什么诅咒,绿谷出久走快不了两分钟就要慢下去,待走过那架秋千的影子便又恢复成那副拖拖踏踏的样子。

 

这也太急人了。爆豪听着身后哒哒的脚步声烦得口干舌燥,忍了两个月终于在沉默中爆发,向老妈预支半年的零花钱买了一辆自行车。

 

带后座的。光己吩咐了,不准丢下小久一个人回来。

 

但即便爆豪愿意让绿谷坐他的后座,绿谷也不好意思总这么麻烦人家带自己;更何况爆豪根本就不可能愿意让绿谷坐他的后座。三天后绿谷出久也买了自行车,二手,轱辘比爆豪的小了整整两圈,好像坐得离地近些就能更容易学会骑车似的。

 

众所周知,绿谷是个神奇的慢性子。街坊邻居都觉得这孩子没个十几二十天根本学不会骑车,谁知第四天早晨就见他扶着车把在路灯下安安静静等爆豪,看见他吃惊的表情露出一个得意又有点小窃喜的表情,跨上车座潇潇洒洒地走了。

 

爆豪回过神来咬牙切齿,蹬两下就追了上来;绿谷回头吓得魂飞魄散,两人在晨雾里好一通速度与激情。

 

爆豪骑车快、走路快、吃饭学习快,连个子都窜得快马加鞭。男生们聚在一起打篮球,爆豪狮子似的咬着球从防守中间杀过去,跳起来将球狠狠贯进球篮;下半场对方多派一人防他,照样被迅速甩在身后。

 

可见他虽快,倒也快得主次分明、胸有成竹。

 

大概爆豪打出生到现在过得都太顺风顺水,八百万神明在上,这年年末出了件大事——爆豪的自行车丢了。

 

赶在学期结束的最后一天,冷风卷起落叶从地砖上擦过,在一双红色鞋尖前跌了个绊。红鞋犹豫半秒到底绕了开去,没想到一双黑鞋突然折返,将它碾得粉身碎骨。

 

“嚓。”

 

爆豪听着这一声轻响,好像很满足似的露出一个狰狞的笑来。对于绿谷喜欢的东西,哪怕只是片表现出一丁点善意的叶子,他向来乐于亲手毁掉、看着那双巨大的眼睛堆蓄起委屈的眼泪。这使他有种奇异的成就感:看,即便你马上就要国中毕业,老子也还是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

 

绿谷早知道爆豪作弄自己纯粹是为了看笑话、爆豪也早知道绿谷摸清了他的喜好;然而两人也不知出于什么想法,竟然都默契地维持着这样的平衡,以至于在街坊邻居看来绿谷简直从小就受爆豪的欺负,直到国中毕业也没能逃离那双魔爪。

 

话说回这日傍晚。两人就着“为什么要绕回来踩叶子”这一话题吵闹一路;说是吵闹,基本上也就是绿谷单方面喋喋不休,爆豪只需要负责偶尔回过头骂几句“呆子”、“废物”之类毫无意义的名词就够了。

 

行至车棚前,绿谷闷闷不乐去开自己二手车的小锁,却听爆豪一声吼道,老子的车呢!

 

联系警察找车的过程放下不提,我们暂且只说这件事的结果和后果:爆豪的车没了、半年的零花钱打了水漂,光己当然不会给他重新买一辆。于是绿谷给自己那辆小轱辘的二手车安了个后座,爆豪便又不得不载着绿谷每天早晚行过三道电车轨和七家便利店。

 

再后来,面对绿谷压榨自己的零花钱请他喝的饮料,爆豪撇着嘴骂了句傻子,恶狠狠地抠开拉环、仰起脑袋一口气灌了个精光。

 

这是街上的另一道风景了。

 

 

 

 

高中毕业那年,后半学期,绿谷家起了场大火。在两人的记忆中,那个傍晚一丝风也没有,半边天都烧得一片焦黄。

 

绿谷再也没回到班里。面对那些和绿谷比起来明显不够大的眼睛,爆豪只丢下一句“管你们屁事”就再也没了回答;直到一周后班主任来宣布绿谷转校的消息,投在爆豪身上或探究或疑问的目光才渐渐隐去了。

 

与此同时,另一种恶意却在冬日明媚的阳光下恣意生长起来:不知谁带头说绿谷是受不了爆豪的欺压才转了学,而这说法在爆豪杀人的眼神里彻彻底底落了实。

 

好像他欺负那傻子的时候这群人没在旁边哄笑似的。

 

爆豪懒得和只敢背后嚼舌根的家伙计较,单是应付那辆自行车就够他受的了——听说新家就在新学校旁边,绿谷便把那辆丑爆了的二手自行车留了下来。爆豪的个头早在去年生日就窜过了一米七五,如今到了年末更是直奔一米八,一双长腿蹬着小轱辘着实憋屈;无奈之下只得将车座和车把一再往高了调,直到某天一使劲,车座整个儿给拽了出来。

 

寒假结束的时候他攒够零花钱买来新自行车,黑色车身上描了橙红火焰,简直酷到没朋友。爆豪对它爱不释手,连多吹一会儿风都心疼。

 

开学第一天他推着车走上街道,对着晨雾里空荡荡的路灯杆子发了会儿愣。大概是倒春寒太冷冽,他吸吸鼻子紧紧围巾,转身把车推了回去,自那之后就再也没想起它来了。

 

“别人家的孩子”绿谷出久终于从他的生命里消失了。光己渐渐不再每天“小久”长“小久”短、关于爆豪欺压绿谷的谣言只过了半个月就被歌星们的爱恨情仇取代、上学放学的路上也不用再等着那个慢性子在货架前挑饮料。爆豪胜己度过了人生中最惬意的半个学期,以往用来给绿谷出久讲数学题的时间统统用来打游戏还能有剩,一天天过得堪称醉生梦死。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爆豪某天无意识地停留在货架前挑橙汁超过五分钟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正在跌进那个和绿谷出久一模一样的慢性子深渊,而他明知道前路万劫不复,却依旧无法控制地加速掉落。

 

所幸爆豪即便是慢下来,他也慢得主次分明、胸有成竹。带着八百万神明祝福过的脑袋,爆豪顺利考进心仪大学、在主修计算机外还念了金融系的第二专业、临近毕业时拉着室友创了个小小的游戏公司,熬夜加班赶工一年半终于步上正轨,又过两年半也算是买得起小房、开得起洋车的半个有钱人了。

 

只是偶尔交通拥堵的时候,有钱人也不得不承认挤地铁的好处。

 

这些年爆豪闲得无聊时也看绿谷留下没带走的那些书,不过它们讲了些什么、叫什么名字统统记不得,顶多浮光掠影地记下几句伤春悲秋的话——天知道怎么会有人喜欢看这些腻腻歪歪的东西。

 

“拜托你不要让视线在远方徘徊,请看看眼前的我。*”

 

这句甚至还用草绿色的墨水画上记号、在一片银杏叶上抄录一遍,仔仔细细夹在这页,想忘掉都难。

 

爆豪戴着金丝边框蛤蟆镜,套着各种图案的卫衣、顶着永远桀骜的发型,穿过时光和车站检票口,在八年后的地铁门前站定、自玻璃反光中听见午后蛐蛐聒噪,忽然怀念起那段骑自行车的便利日子来。

 

 

 

 

公司前台接待了一位第一天来报道的新人。

 

新人背着双肩包风风火火跑进大门,墨绿短发看上去和那位老板的金发一样不好打理,穿着中规中矩的白衬衣休闲裤,白色皮质运动鞋擦得闪亮——就是鞋尖不知在哪蹭上了灰。前台的目光落在那抹灰上时看到新人的脚趾在鞋面下不安地缩了缩。

 

“技术部,绿谷出久!”

 

新人笑起来像夏天的风,一双巨大的单眼皮眯成两条弯弯的线,黑框眼镜下竟然还有几粒小小的雀斑。交班时前台托着下巴与同事感叹道,真可爱啊。

 

什么可爱?

 

就是技术部的那个新人啦!

 

诶——我也想看!

 

绿谷出久工作第一天,半个公司的女员工都听说了他的大名;而当同事们发现新同事不仅性格好、办事效率也令人惊喜之后,技术部员工的日子简直幸福到梦幻。

 

绿谷办事特别快,却又快得理直气壮、有条不紊。早晨大家来到办公室,绿谷已经坐在电脑旁开始一天的工作,见到同事进门还会笑着打招呼 “早上好”;中午大家一起叫外卖,绿谷一个人能拿五个人的饭,还能从长得看上去都一样的拉面里辨认出不同的汤底;到了下班时间,拖延症开始慌忙赶工,绿谷却已经揣着自己的水杯在帮同事处理难题了。

 

与办事效率一样出名的还有绿谷的好脾气。这人好像天生不懂得拒绝,只要不是过于难办的请求在他那儿都能实现,简直像尊有求必应的菩萨。公司里出了这么个奇葩,爆豪胜己不可能不知道;再一打听这奇葩的名字,以上就是这场年度混乱大戏的开端了。

 

那天早晨隐约有点雾,楼房从窗户望出去环肥燕瘦、影影绰绰。绿谷从地铁站一路小跑,赶在人多起来之前买好了同事们的早餐,两手都占满只好用胳膊肘摁电梯、右边耳机掉下来也没办法扶,到达办公室时简直狼狈不堪,还不小心在门上磕出一声巨响。

 

现在想来这一切都明晃晃地预示着那一天格外糟糕。

 

在最初的三个小时里,一切和以往都没什么不同,大家各自都专注于手头的工作,直到墙上的挂钟指向十一点二十五,离下班还有五分钟的这个令人难受的时间。

 

“D——E——K——U——”

 

地狱的魔王重现人间,目之所及寸草不生。

 

“小小小小胜?”

 

夏夜里的蛐蛐、风吹过的轨道、自行车明显不配套的后座,还有便利店两听打折的饮料。

 

 

 

 

程序员的生活无聊又脱发,因此公司老板与新人员工的罗曼情史不消半刻就传遍了整个公司。正赶上下班,技术部大门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原本就坐在绿谷周围的同事简直像抽奖中了演唱会VIP座位,一个个脸上都隐秘地洋溢着锦鲤的喜气。

 

可惜旋涡正中的绿谷不仅没有喜气,他脸上的惊恐甚至将雀斑都挤到变形,往日里动作有多轻快现在动作就有多僵硬,就像兔子被装进真空袋里抽气变成一摊硬邦邦的兔饼——这比喻有点惊悚,绿谷出久打了个哆嗦。

 

但现实和想象确实也没什么差别。爆豪胜己高他大半个脑袋,红眼睛在镜片后眯成两道邪恶的深渊,鼻梁像个什么肉食动物一样皱起来,微微露出点锋利的獠牙。绿谷兔饼瑟缩着想,小胜绝对是狮子吧。

 

有些狮子看起来已经晒太阳许多天,实际只是在等一个捕猎的瞬间;有些兔子看上去跑得挺快,其实装进真空袋里就浑身僵硬,更别提被大型食肉动物锁定在视线的尽头。

 

“小胜……”

 

到底还是绿谷出久先开了口。从小到大都是他先开口,爆豪在和他相处的时候绝对不会主动找他说话。

 

“换个地方说。”

 

当然,爆豪胜己一定会打断他要说的话,从小到大也没变过。

 

眼看着一出大戏就这样溜走,员工们面对老板凶狠的眼神敢怒不敢言;绿谷出久更惨,他连怒的权利都没有——他也不可能有。

 

这就还是得说回那个半边天燃起火焰的傍晚。

 

那时两人穿着校服,晚风贴着地面窜上胸前、直将外套塞成一个鼓囊囊的气球。爆豪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绿谷已经拉着他远远跑开,消防车、电视台,嘈杂的消防员和围观路人,统统变成遥不可及的黑色乱码,重重包围着那座孤零零的房子。

 

你他妈、跑什么!

 

爆豪惊道,这才发现自己被个瞧不起的傻子拉着跑了一路,一瞬间只感觉后脖颈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他手腕一抖刚要挣开,绿谷却已经放了手,留他自己像个帕金森患者一样手腕抽搐。

 

电光石火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导致“绿谷家着火”这个消息在“老子刚刚被这傻子耍了”这一认知面前不值一提。爆豪胜己揪着他的衣领怒道,说啊,你他妈跑什么!

 

跑什么呢。绿谷不知道,爆豪也没觉得自己能得到答复。他们在路边坐下——天哪,小胜竟然和我一起坐在路边。绿谷脑袋里有个小人在疯狂叫嚣:第一次耶!小胜和我并排坐在一起!!!

 

绿谷觉得现在的场景有点像超级英雄大片,主角身前——或身后——燃起仿佛要将整个世界烧成灰的火焰,爆炸、恐慌,人群尖叫着奔走,而主角就在这样的背景下,在适时响起的音乐里亲吻自己美丽的恋人。

 

然而现实世界没有灭世的火焰,也没有爆炸和恐慌的人群,只有消防员忙前忙后地拯救自己家着火的房子;当然也没有超级英雄准备慷慨赴死,只有一个从小到大都被叫做小傻子的衰仔和自己暴躁易怒但确实很好看的幼驯染坐在路边喝风。

 

“我要搬走了。”

 

绿谷出久望着渐渐暗下去的天空说。爆豪一惊之下脱口问道: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就是知道。

 

绿谷说。他仍是那副呆呆的表情,好像爆豪刚才那副焦虑又难以置信的样子没被他看进眼里似的。打两人认识到现在,爆豪胜己终于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叫了十多年的小傻子看上去好像呆头呆脑,搞不好比所有人瞧得都清楚。

 

于是爆豪胜己难得闭了嘴,盯着远处渐渐消下去的火愣神。他在想为什么绿谷要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想他是否真的向他所说那样“不知道为什么”,也想那辆丢在家门口的二手自行车、车筐里没来得及喝的两听饮料。

 

没有爆炸、没有惊慌的人群和灭世的火焰。绿谷在无声的背景音乐里留给爆豪一个小心翼翼又胆大包天的吻别。远没有超级英雄那样炫酷、也远不如他们那样浪漫又震撼,但是足够让当事人挂念八年,直到慢性子变得风风火火、急性子习惯了悠然自得。

 

直到当事人再一次咬牙切齿地喊出那个外号:

 

“小傻子,你再跑啊?”

 

 

 

 

这可是你自己找上门来的。爆豪说道。他从车棚里推出自己那辆酷到没朋友的自行车——只可惜装了个不怎么配套的后座,看上去又丑又可怜。

 

作为爆豪公司的员工,绿谷出久当然知道自己老板是个有车有房的高富帅,故而当他看着这辆明显不太是爆豪风格的自行车时有点茫然:

 

“小胜,你怎么知道今天能抓到我的?”

 

这他妈什么傻问题。爆豪说:

 

“我就是知道。”

 

 

 

 

——————

*是《未来都市NO.6》里沙布说给紫苑的一句话。我喜欢这个姑娘。

请大家看看这里。爱你们。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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